故事的開始通常是這樣的;
玩了幾年車,
你嘗過了日系的以人為本、德製的嚴謹與沉穩,
或者是美式粗曠、義式熱情、法式浪漫甚至是英式氛圍,
你開始figure out、開始越來越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麼,
然後往往在這一刻,
你會遇到一台車—一台幾乎可以完整表達當下你對於理想速度機械的想法與理念的車,
尤其當她並不如想像中遙遠;
這時候,
唯一能左右你意志的只剩下純粹理性與感性的拉扯,
究竟要不要實踐這奢侈卻無可厚非的階段性的夢想?
或是繼續相忍為國、為荷包更為遠大的未來作理性的考量?
當然,
如果你的選項是跟著理性走,
那這故事就到此為止了,
不過故事當然不會這樣發展—這架1986年產的MR-2,
不只找到了一個歸宿,
更找到了一個懂得欣賞她的伯樂。
只是這一晃眼就是六個年頭,
要能讓一架年屆而立的老骨頭能繼續奔馳,
其中所下的功夫、心血、金錢甚至是渡日如年的待料,
卻也不因她是台豐田所以下手比較輕些—這是段漫長的旅程,
而我卻也相當幸運的得以在MR-2正綻放著那往日榮光的六年後一親芳澤,
見證這日本車史上難得的時刻。
第一次見到MR-2,
很難不被那直線條的設計思維給吸引:方正、剛毅,還有那為了追求風阻係數與造型而生的翻燈設計,
道盡了那個大時代對於後現代運動性格的刻畫與追求,
尤其那環繞在儀表板兩側的大燈旋鈕和雨刷開關,
令人想起了同樣來自八零末、九零初的Nissan Z32與S13,
只是大面積的玻璃卻令你有著低重心跑車裡意想不到的寬廣視野—這終究是一架豐田,
就算這是日本第一架中置引擎跑車,
雙座設定已經說明了她的立場與精神,
你仍舊可以從低重心卻相當舒適的坐姿與蛛絲馬跡間,
看到豐田很親民也很以人為本的那一面。
駕著她在星期二清早的國道上奔馳,
老實說我已快要遺忘這種沒有動力方向機的手感,
上回接觸的似乎是好友的16V四代喜美,
再前一次是Caterham R300—儘管路邊停車時真有種"不如歸去"的苦痛感,
而且這方向機的狀況似乎不是很理想,
偶爾會有種轉向跟不上方向盤轉動的違和感,
但隨著車速提升,
你便會開始worship這好久不見的直接與原始手感,
尤其是背後那具清脆的4A-GE,
雖然她的低速扭力並不出色,
但這種傳統的自然進氣車、尤其是自然進氣跑車的本意就是要你用力拉轉,
當你一路節氣門全開、見著那轉速奮力向上,
五千…六千…然後七千,
那種甘甜又紮實的力道可是會令人會心一笑,
多麼活潑的引擎阿!
應該說,
某種程度我也已被新世代的渦輪車養大胃口,
很習慣那種任何轉速kicked-in幾乎都有動力的油門反應,
只是再一次遇到這種需要鋪陳、需要醞釀的傳統NA引擎,
總覺得踏實的很令人著迷,
而且輕快又清新無比;
不過重頭戲還是在彎路上,
說老實話,
我對MR車還是有著一定程度的畏懼的,
並非中置引擎的車有多麼緊繃又難以駕馭,
說老實話以一架標準MR的重量分布與普遍低重心的設計,
求的不外乎是更輕盈緊湊的轉向與重心變化節奏,
還有彎裡面更強的循跡性與抓地力,
而這樣的特性往往也會被忠實呈現—McLaren也好,Ferrari也好,MR2也好,
只要不是在動力峰值遊走,
你只會感受到一種彷彿行走在軌道上的穩當與源源不絕的抓地力,
偏偏當你突破了那最大靜摩擦力的瞬間,
那種突如其來、彈指間就要把車尾推出去的溜,
才是MR之所以讓人不能輕忽的重點;
只是當你駕著是一台六百多匹馬力的McLaren 650S或者是Ferrari 488,
一來supercar的車架剛性與極限又更高深,
二來電子系統的聰明程度甚至不輸導彈的導航系統,
就算你可以明顯感受到蠢動車尾的毫不猶豫還有閃爍著的ESP燈所帶給你的刺激,
但多半是在你可以控制的範圍—收個油或是修正下方向盤,
總能找到一套皆大歡喜又能全身而退的解決方案;
只是當你今天駕著的是一台完全沒有任何電子輔助的MR2,
還得用力刁轉速才有辦法能keep-up在動力的好球帶時,
這種一觸即發、彷彿連鎖反應的極限下動態,
再加上高轉時更鮮明的慣性改變,
就會變成一件很難掌握的事—偏偏當你不用力push她,
你永遠只會感受到四個輪子牢牢吸附在地面上的穩當,
時而夾雜著與沉重的方向機還有離合器搏鬥的汗流浹背,
好一台硬派的MR!
這實在是台不容小覷的駕駛者之車,
而且是一台能夠淬鍊出高級駕駛技巧的車,
很難想像當年的豐田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打造這樣一台車子?
豐田的哲學令她在介面與養護成本上保有了日系車一貫的親民水平,
但她所呈現出來的操控特值某種程度上卻是這樣的硬底又生人勿近,
所仰賴的駕駛技巧更不亞於任何一台純種跑車的程度,
也或許是那時豐田跟蓮花很曖昧的關係?
顯然計畫中的Supra沒學到什麼蓮花的精隨,
倒是這架定位更鮮明也更親民的MR2把Lotus的瘋癲給臨摹的更微妙微翹;
人們總愛捧AE-86的平價後驅定位,
說她有多好控制又有多容易掌握那後輪滑動的感覺,
只是某種程度上同樣離我們不遠的MR2卻呈現出完全迴異的風格,
尤其是那擺放位置與操作手感都屬一流的變速箱,
竟令我想起了魂牽夢縈的S2000 Club Racer—檔位同樣清晰,形成夠短,手感夠俐落也夠直覺,
若不是她的人體工學實在太親切而且還有很多置物空間,
你絕對無法想像這會是一架豐田,而且還是一台平民的豐田。
這確實是一架令人難忘的車子,
應該說,
這年頭已經很難遇到一架樂趣給的那麼純粹的車子了,
更遑論是一台需要去"push"才能體驗到真正魅力所在的車子,
雖說每個人對駕駛樂趣的定義總有些不同,
有人喜歡用七成力快意兜風,
有人喜歡用盡力氣劈彎、追求頻臨極限的刺激與快感,
MR2的鮮明性格注定了她永遠只會吸引到極小眾的注意,
但當我們把一切可以讓你輕輕鬆鬆就開出一定速度的關鍵給移除,
只剩下純粹的機械,純粹的重心轉移,還有純粹的自然進氣,
MR2所喚起的,
不只是那機械掛帥年代的美好記憶,
更是那好久不見的、一切以駕駛技術為先決條件的操控原味,
別說是這個電子當道的數位世代,
就算在那個類比稱王的年代那般平鋪之述的概念都算少見,
只是比起許多距離遙遠又維護不易的歐裔經典,
MR2的存在給了我們信心與希望,
令留住最後一絲純粹不再是癡人說夢的成串苦痛罷了;
這不僅僅只是一台絕無僅有的Fun Car,
更是大時代底下的彌足珍貴的小幸運,
試想30年前的人們是如此幸福,
連最獲利導向的豐田都還保有著那分純真與熱情,
願意打造這樣只為樂趣的車子,
What an era?
只可惜往事永遠只能追憶,
良人依舊只能在燈火闌珊處尋尋覓覓…